写文好难我不会写文了

[许一城&药慎行]辛未

 @久任 来收文!

辞不达意……凑合看吧QAQ
大概暧昧友情(?)向。

辛未

1.

许一城处刑的那一天,药慎行没有去看他。

 

京郊的秋夜刺骨的凉,药慎行住的房子没有通电,如豆的烛火在黑暗里跳动着,烧了一整夜。两指粗的白蜡就快要熬干了,碟子里积了厚厚的一坨,像凝固的眼泪。

药慎行写完了留书的最后一行。几天之中过于频繁地使用“飞桥登仙”的手有点颤抖,泛着青白色,可是写下来的字依然工整。以前有人说过他的字对于男子而言过于娟秀,昳丽有余,遒劲不足,恐怕和他这个人一样,格局略小。

他想着,嘴角动了动,仿佛是要露出一点悲戚的笑意来。而他手底下的最后一笔,却出奇刚劲地直拖下来,干脆地一竖一钩,几乎带着点凛然的杀伐决断。

那大概是他这谨言慎行的一辈子中全部的杀伐决断。

 

纸上的墨迹很快便干了,药慎行仔细地封好了信,片刻之后,窗户上传来了轻轻的敲击声。药慎行赶忙站了起来,捞起书桌上一只略显陈旧的牛皮卷,把窗户推开一条小缝,连同刚写好的信一起递了出去。他的手指扫过那枚刻着四合如意破云纹的小印,几不可见地顿了一下,然而下一秒钟那触感就随着窗外的人一起消失了。

药慎行没有看到外面的人,对方也没有看到他。他愣愣地看了一会儿敞着小缝的窗户,仿佛是完成了最后的嘱托一样,显得有点茫然。半晌,他才慢慢坐了下去,手指蜷了起来,疲惫地闭上眼睛。

没有关好的窗户灌进了一阵风,强弩之末的烛火在风中摇曳了两下,终于熄灭了。

 

东方显出了一点黎明的景象。千里之外的一扇牢门咣当当地打开,狱卒领出了即将被送上刑场的男人。

郊外,送信的人早已远去。落叶在他身后铺了一路,血似的。

 

民国二十年,那一年正是辛未。

 

2.

药慎行的记忆里有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家人告诉他这一天不必去学堂念书。他装模作样地趴在桌子边上翻了一会儿《玄瓷成鉴》,眼神却一个劲地往外瞟。这天是个好日子,一大家子人都要去吃许族长家长子的满月酒。

 

那是药慎行第一次见到许一城——其实只是隔着饭桌远远地望了一眼——就是个襁褓里的小娃娃。这后来的天才那时候看起来和别的小崽子也没什么区别,对于小药慎行来说,远没有满满一桌子的菜有吸引力。

然而母亲还是带着他来到饭桌上首位置,和许族长说了些寒暄话,然后让他和弟弟打个招呼。

药慎行就伸出手轻轻握了握那搭在襁褓外面的小手。

好软,这是他的第一个想法。他抬起头,有点惊讶地看到平时总是不苟言笑的许族长嘴边噙着一点笑意,眼神几乎可称得上温柔。

 

药慎行突然就有那么一点羡慕。他又低下头看了看那软乎乎的婴儿,心想做族长的儿子一定很幸福吧。

那时候小小的他还看不到山外青山楼外楼,不知道世上有那么多权贵,那么多能一手遮天的力量。在药慎行的幼小的心里,五脉的大家长就是顶天的人物,在他仅见那方小天地里既能呼风唤雨,又能够给所有人遮风挡雨。

 

药慎行努力地挺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一字一句背出了来时大人教给他的吉祥话。许族长摸了摸他的头,努力作出了他自认为最慈祥的表情。

药慎行突然想,有朝一日我长大了也要做族长。他又挺了挺后背,看了一眼已经熟睡的婴儿,认真地想,如果以后许族长不在了,就换我来保护大家吧。

 

3.

许一城三岁的时候已经显示出过人的天资,然而毕竟年纪小,还总是一副孩童心性,得了机会心里便只想着玩。

那时候带着他跑东跑西的便是药慎行。虽然家族里年纪相仿的孩子不少,但是大人们总愿意让许一城跟着药慎行,大约是觉得这孩子不仅聪明好学,性子也稳妥。药慎行也颇有些好为人师的脾性,难得地当了回大哥,便拉着许一城的手走街串巷,把自己学到的,懂的不懂的知识全都一股脑地说给他,然后听那孩子小大人似地叫他一声“药大哥”,扯着他的衣摆打断了他的长篇大论,然后指指街角卖糖炒栗子的小摊,眼巴巴地回头望着他。

 

药慎行随身不离一枚假的关公铜印,这事在五脉路人皆知。他不满一岁立了大功,虽然其中颇有些大人们有意为之的吹捧意味,小药慎行心里却暗暗总有那么一丝期待,觉得自己也许是一出生就带着上天的垂青的,将来必能干一番大事业。

那枚铜印仿佛成了他愿望的载体,他对之爱护有加。

 

药慎行每日中午必会雷打不动地犯困,然而他年纪小不敢去床上睡,总觉得有点“宰予昼寝”的意思,心里怪不踏实的。于是他困得不行了就凑合在书桌上趴一会儿,反正趴得手脚发麻的时候自然会醒过来。

书房的门被小心翼翼地推开,一道小小的人影闪了进来,细微的响动并没有惊醒药慎行。许一城是没摸过那铜印的,他不知道那印有什么好,让药大哥那么稀罕,碰都不给碰一下。大人们都说那是枚假印,可是假在哪里呢?

他走到了书桌旁,正想叫醒药慎行,一抬头却看见那铜印似乎是刚被用过,正摆在桌子旁的书架上。许一城瞟了一眼药慎行,后者正睡得熟。他比了比桌子和书架的距离,感觉自己站上去刚好能够到那铜印。他当机立断,费力地爬了上去,心想自己看一眼就放回去,药大哥不会发现的。

 

许一城站在桌子上,低头看了看睡得正熟的药慎行,放下心来,伸长了手臂去拿铜印。然而三岁的他毕竟还是太矮小,手指堪堪摸到边角,怎么也拿不住。他没办法,只好用指尖勾着铜印一点一点往外蹭。

他勾了两分钟才好不容易拿到手。许一城有点得意,拿着那铜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细细把玩,就听下面传来一句“一城?你在干什么?”

许一城吓了一跳,一低头就对上药慎行一双刚刚睡醒还不太清明的眸子。他两手一抖,那枚沉甸甸的铜印就那么从他手中滑了出去,直砸向药慎行的额头。

 

后来药慎行去给被许族长用藤条狠揍一顿的许一城求情说好话的时候,头上还包着厚厚的白布。许一城趴在床上,见了他就瘪瘪嘴,想起当时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的场面仍有些心有余悸。想开口道歉,刚动了一下却碰着了遭了一下午殃的屁股,顿时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起转来。

药慎行有点好笑,自己这个被砸得头破血流的还没哭呢。他连忙把许一城按了回去,“行了行了,别乱动。”想了一想,还是觉得不太甘心,于是补充道,“这一个月你的零食都要分我一半啊。”

然后他学着大人的样给许一城掖了掖被角,小声叹了口气。

“你爹下手也太狠了。”

 

4.

少年人长大像柳树抽条似的,仅仅转个身的工夫就要刮目相看。十几岁时的许一城和药慎行已经看不出太大的年龄差距,更重要的是在鉴定的本事上,许一城不但不输给药慎行,还隐隐有些要超过他的意思。

药慎行心里有点慌。他从小心里便只有一个当族长的念想,除此之外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每次看到现任的沈族长表面上对许一城百般严厉,实则在尽可能地教给他更多东西的时候,他总是默默地不说话,然后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愈发狠命地埋头研读。

 

然而那时候的许一城却开始有了些离经叛道的苗头,对一些舶来的技术中了魔似的着迷。他不敢跟别人讨论,就总抓着药慎行说,滔滔不绝地,眼睛里还闪着兴奋的光芒。

药慎行总是默不作声地听着,从来不接茬。他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许一城的天资那么出挑,五脉长辈无不对其另眼相看,得到的实践机会也是最多。这一切每每让药慎行羡慕都来不及,可是这小子却毫不知道珍惜。人的精力毕竟有限,许一城把心思都放在那些歪门邪道上,简直是暴殄了他大好的才华。

药慎行看着还在喋喋不休的许一城,心里倏然生出一丝气愤来。

 

还没等他琢磨清楚自己这陌生的情绪,就被许一城大力掰过了脸,把一本杂志几乎是贴到了他鼻子上:“慎行你看,这就是显微镜,我听说同仁西医院就有,咱俩明天看看去?你放心,沈老爷子明天给全家人开会,小辈不用参加,没人会知道的。”

药慎行一皱眉,下意识地便想开口斥责,张了张嘴却鬼使神差地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也许,他想,也许许一城天生就不是个继承家业的好苗子。大家都想错了——便让他随着自己的性子折腾去,家里这边,有我就够了。

 

药慎行就在这样一个不起眼的下午突如其来地下定了决心。也不知怎的,他忽然没来由的有点心虚。他垂下双眼,没有看到许一城失望的表情。

 

5.

药慎行看到那个清正廉洁的正德鲜红百鱼暗花盘的时候,先是下意识扫了一眼身边的许一城。他知道这小子打的什么主意,也知道许一城他爹会发多大的脾气。他有点想劝劝许一城,这盘子的鉴定不难,干嘛非往枪口上撞整点幺蛾子出来呢?然而他还是什么也没说,他总觉得过了两小无猜的年纪,他们两人之间便说不上为什么的渐行渐远了。

 

那之后许一城被打得下不了床,药慎行去看他的时候见他狼狈地趴在床上,出气比进气多,眉宇之间却仍然固执地拧着,好像没有半点屈服的意思。

他静静地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恍惚间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许一城被他挪动椅子的声音弄醒了,睁开眼睛看着药慎行,对方也正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又矛盾又忧心忡忡。

许一城眨眨眼,笑了一下,开玩笑道,“你可千万别大哭一场,然后哽咽着跟我说‘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啊。”

药慎行还没开口,先被他噎了个说不出话。饶是打趣,这个人也委婉地表达了自己绝不悔改的决心。药慎行下意识地沉下了脸,“胡说八道,整日不思进取就知道看些没用的东西。”

许一城像是听惯了这话,没有反驳,转过脸不再看他,“反正等我养好了伤,就要离开五脉了。”

 

药慎行愣了一下,随即气得站起身来,“你小子胡说什么!你还知不知道什么叫责任心,什么叫担当了?家里人稍微教训就要离家出走,你……你对得起沈老爷子这么多年的栽培吗!”

许一城闭了闭眼,年轻的脸上疲态尽显,“慎行,家里的事交给你就够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沈老爷子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而且,”他淡淡看了瞪着他的药慎行一眼,“我走了对你也比较好吧。”

药慎行怔住了,怒火似乎一瞬间凝固了。他觉得许一城那淡淡的一眼仿佛看穿了他,昔日那张熟悉的脸上带着些许讽刺的意味。

他站在原地,嘴唇抖了半晌,终究没能说出话来,转身走了。

 

6.

再后来的事情药慎行向来不愿意多提。许一城结婚的时候没有请五脉任何一个人,但他却回来吃了药慎行儿子的满月酒。药慎行隔着人群远远地看他握了握药来的小手,郑重其事地给自己的妻子道喜,一如当年的自己。

这些年来他们很少见面,每次见面都不欢而散。他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变成的这样,大约他们天生就不是一路人,纵然一起长大,总是被放在一起比较,终究还是要各走各的路,彼此不屑于去理解。

那也是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药慎行坐在书房心不在焉地翻着书,正这样想着,还没来得及慨叹,就被家里人叫走处理事务去了。

那时候他以为事情就是这样了,他们分道扬镳,除了偶尔撞见斗斗嘴,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更深的瓜葛。

 

只是他终究没长着一双天眼,那个时候谁也没能料到会有风云突变的民国十七年。

 

7.

探视间的门被推开,吱呀一下,像一声叹息飘散在空气里。房间里有点霉味,许一城被带了进来,没梳好的头发显得有点狼狈,整个人的精气神却还在。

他微微冲带他进来的警察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了一件什么东西塞到对方手里。警察瞥了他一眼,关上门出去了。

 

“三年前你入狱的时候没能去看你,现在反过来,倒是要麻烦你来找我了。”许一城隔着一张桌子在药慎行面前坐下,自嘲似地一笑。

药慎行没有笑。他开了罐之后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什么事,当年东陵的事情一直是他心头的阴影,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这种事情接二连三地总是找上他。两年的牢狱生涯和一年的隐居把他当年的盛气磨去了大半,反倒叫他能够放下姿态,不至于一错再错。他没有犹豫太久便冒险去找了许一城,然后看他一手策划了一场庆丰楼的闹剧。

 

至此,许一城的人望终于在五脉乃至全社会都跌到了谷底。药慎行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眼神闪了闪,唯有一声叹息。

 

“我替你出海。”他说。那是那一天药慎行在探视间里说的唯一一句话。

许一城笑了笑,摸出了一卷牛皮卷,“这套海底针,我留着也没用,就给你吧。我明天就要给关到狱里去了,叫人搜走了便也罢,只是这警察厅里上上下下也没有一个识货的人,白白可惜了这宝贝。”

药慎行默不作声地收了海底针,站起身走到门边的时候,才听到身后许一城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再也没机会看一次你的‘飞桥登仙’了。”

 

警察局的大门在身后关上。为了不被人看到,药慎行是在太阳落山以后才来的。此时天已擦黑,他就那么站在昏黄的路灯下,背对着警局的大门,拇指相抵,八指交拢,拜了三拜。然后翻转手背,又拜了三拜。然后头也不回地向黑暗中走去。

 

一个月后,许一城公开枪决,药慎行秘而出海。

 

8.
这一年的春天很是温暖,花开得特别早。

 

燕郊的一处墓园里,一个年轻人拂去了墓碑上的尘土,手指一笔一划地描摹过上面的名字,一竖,一钩。

他端正地跪在墓碑前叩了三叩,点燃了一只小香炉里的三炷香。

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一个熟悉的人正从墓园的另一个角落朝他走来。他心里不由得涌上一股温暖的感觉,待到那人走近,还没开口便看到了他脸上挂着的笑意。

 

“你爷爷那边也祭拜过了?”

“嗯。”

“这地方挺好,清净。其实我们家有自己买好的墓地,真不知道我哥怎么听了你的把我太爷爷的墓放到这的。”

“我什么也没说,只是告诉他许一城也葬在这里而已。”他顿了顿,“也许你哥也是图清净吧。”

跪坐着的年轻男人抬起头,两个人相视笑了一笑。他站起身,掸了掸裤子上的灰,回身勾住另外一人的肩膀。

“走吧。”

 

在他们的身后,春花开了满山。

一甲子的时间倏忽而逝,这一年又是一个辛未。

 

END

私设挺多的,好多细节和时间点推不出来了,更不要提原著就有bug。

3里面说的“前任许族长”到底是不是许一城他爹我也不知道,就当他是吧(。然后第四本完结的时候肯定不能是1991年,但是不管它了。

没有完全渲染出我想要的感觉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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