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文好难我不会写文了

[药许]四时(七)

最近看多了各种少女(……),整个人都少女起来了。


其七 霜林

 

许愿接到药不然的电话是在一个星期二的下午,收租钱的房东刚走,店里的伙计正百无聊赖地把陈列架上的东西从右挪到左,又从左换到右。

电话铃响起来的一刻他仿佛有什么感应一般心怦怦跳起来,伙计站得离柜台近,正要接起来就被一个箭步冲上来的老板扒拉到了一边。

 

“……喂?”许愿拿起电话,迟疑了一下才开口,声音里完全没有刚才几乎要把人撞飞的气势。

“大许,”电话另一头声音的里的笑意好像要顺着话筒漾出来,“想哥们儿了没有?”

许愿一时没接上话。药不然的语气太正常,正常得好像两个多月以前头也不回地从店里冲出去之后便没了音讯的人不是他似的。

“开个玩笑开个玩笑,”药不然听他没答话,似乎小心翼翼地正经了一点,“你今天晚上有空么?一起吃个饭吧,哥们儿有事跟你说——是正事,很重要,真的。”

听出来药不然最后这一句补充的语气里没掩饰好的那点忐忑和小心翼翼,许愿心里一动,到了嘴边的话鬼使神差地转了个弯,被他咽了回去。

“我今天……没什么事。你六点过来就行。”

放下电话,他转头对一旁的伙计抱歉地皱了皱眉,“对不住啊,说好的今天去你家里吃饭,没法去了。改天我请你们两口子吃饭吧,就这星期日怎么样?”

 

伙计对于老板爽约的行为倒没什么意见,许愿店里的电话出了点毛病,话筒声音奇大,要是电话那头的人嗓门高一点,恨不得连隔壁都能听见。

自从上次在街上偶遇周日还在工作,午饭没吃且面有菜色的药不然以后,这小伙计对后者的印象就停留在一个忙字上。明明那么忙,偏偏还抽出时间来关心他家生病的老板,可真是个讲义气的好人。两个多月不见人影,这次突然要过来,一定是有十分要紧的事——说不定四悔斋要接什么大生意了?

另一边许愿并不知道自己雇的伙计想象力这么丰富,兀自发起了愣。

 

上次和药不然见面还是盛夏,胡同里的一棵大银杏树上满是碧绿。如今许愿把短袖换成长袖,长袖又换了毛衣,银杏叶从绿到黄,几场大风吹过来,纷纷卷起了边,在枝桠上坠着。

两个多月说短不短,说长倒也没有多长,不过是几周焦虑,几周迷茫,几周失意,再几周强迫着自己淡忘。

而已。

 

药不然上次离开的时候显然是打算去干点什么的,可是之后却彻底没了下文。好似丢了一块石头到深井里,却一直没有落地的声响,让许愿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等在井边干着急。

这事许愿没跟别人说过——也难怪他,这种事情实在有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开口。但倘若有好心的旁观者知道,一定会告诉他普通人甩了别人之后内心是不会这么不上不下的。如果是真不想要,拒绝过了就算完了,之后再有什么都不会去关心的。哪有人像他这样回绝了以后还眼巴巴等着结束信号的,好像别人会正式地站到他面前说“好了我死心了,从现在开始不再追你了”似的。

像这种越不明白越想,越想越不明白,怅然若失,七上八下的情况,一般人称之为失恋。

 

这时节傍晚的气温有点凉了,但许愿没注意到。六点钟一到,药不然便推门走了进来,比电报大楼的钟还准时。

他似乎是瘦了一些,脸上显得有点疲累,可一双眼睛还是像以前一样亮。药不然穿着一件黑夹克,浑身上下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许愿恍惚想起刚认识的时候这人喜欢穿风骚的花色衬衫,从头到脚笼罩着一种晃眼得不行的气质,走在路上像个花孔雀一样四处开屏,不引得适龄女性纷纷对投以他好奇的目光不罢休。

然而后来才知道花花绿绿的羽衣下覆着的是一颗祸心和狼一样的尖牙利爪。为敌时固然棘手又可恶,连横起来却也可靠得紧。

许愿偶尔也怀念过从前的药不然,虽然总是得意洋洋的很讨厌,却自是带着些真性情的浑然可爱。后来的他却越来越看不明白,每每让人像盯着一团漆黑看不到底,又移不开目光。

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他那点半心半意的怀念被感应到了,这孔雀突然久违地开了次屏,华丽非常。

结果把他给吓坏了。

 

药不然是开车来的,两人直接沿着长安街开出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吃饭。席间药不然东拉西扯,就是不讲正题;许愿却越发觉得不安,只是耐着性子听他说。结账的时候药不然十分反常地没有和他抢。许愿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药不然像看出了他的疑惑一样笑着说:“这次就让哥们儿占个便宜,权当你请我的饯别宴了吧。”

许愿正在倒茶的手一抖,泼了小半杯水出去。

 

“上次从你那出去我就回家了,”药不然淡定地拿起纸巾帮他擦着桌子,“直接跟他们摊牌了。”

“哎,你至于么,快擦擦。”药不然又抽了一张纸,递给被呛得咳嗽的许愿。

“你疯了?”上次还跟他说被家里知道了这事搞不好要麻烦,这位大爷就直接回去捅了个底掉。

“藏着掖着没意思。你让我留退路,可是人要是真心想做点什么事,哪能先给自己留好那么多退路?”药不然深深看了他一眼,“哥们儿都说了,这回是认真的。”

“再说,家里有一大帮人看我不顺眼呢,”他看许愿不说话,又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与其让人整天盯着我犯错,还不如直接给他们个把柄。这事儿搁谁身上也不好听,哥们儿现在头上的大帽子可是扣得不少。总之他们商量来商量去,也不能真把我怎么着,就打算先把我流放出去了。不过这事儿不好传出去,所以这回也就是吓吓我,顶多一个月哥们儿就能回来了。”

他说得轻松,许愿却知道事情没这么简单。就算这次过去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又被整一回。

然而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问道,“那你是要去哪儿啊?”

“河南。”药不然咧嘴冲他笑了笑。

 

许愿结完账,两人站起来走出了餐厅。这天的月色很好,街头也是华灯初上,亮堂得很。

许愿看着药不然,心里五味杂陈。他也不清楚深宅大院那些弯弯绕,但是直觉上知道药不然的日子好过不了。这是何必啊,他焦虑地想。

药不然看他一脸忧心忡忡的表情,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连连摆手,“哦,你别担心,我没跟他们提你。他们大概觉得我是在外边认识了什么不三不四的人,绝对猜不到你头上的。”

许愿被他说得窝心,心想这家伙有心思在这种地方周全,偏偏对他自己那么破罐破摔。想着便脱口道,“我没担心我自己。”

药不然愣了一下,露出了这天晚上最真心的一个笑容,“我知道。”

“大许你也别有压力,哥们儿又不是苦肉计逼你,再说就算没这事儿我跟家里也早晚得走到这一步。”他轻松地说道,“不过我得跟你说清楚,哥们儿真是真心的——都到这地步了,你再不信我也没法把心掏出来让你掌眼呐。”

“……”

药不然看着许愿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模样,没心没肺地笑得更灿烂了,笑完还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开点,别担心。不是你说的嘛,人活在世上,总要坚持一些看起来很蠢的事。”

“你这个不算,蠢得太离谱了。”

“有什么呢,反正这辈子估计就这么一回了。”药不然眨了眨眼睛,“大许,到时候去送送哥们儿呗。后天的火车。”

 

西客站的人影纷乱,到处都是扛着大包小包的旅客和依依惜别的送行者。

许愿买了一张站台票,跟着轻装上阵,只带了一个包的药不然站在一起等着进站。四周满是即将分别的人,家人拉着手叮咛嘱咐,情侣就直接抱上去了。许愿戳在药不然旁边,感到分外尴尬。

药不然伸长了脖子去看前面刚刚打开的闸门,一面跟着人流往站台上走一面随口说道:“哥们儿也算经常去外地了,以前没觉得什么,这次突然感觉还怪舍不得的。是不是老了啊?”

许愿不知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地答道,“有什么舍不得的,才一个月。到时候记得告诉我车次我好来接你。”

他说得不经意,药不然却心里一动,回过头来看他。半晌,好像下了什么决心似的,放下肩上的背包,蹲在站台上开始摸索起来。

许愿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忘带什么了吗?哎小心别挤,这蹲着个人呢。”

 

药不然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袋子,塞到他手里,“拿着这个。”

许愿不明所以地低下头打开袋子,里面露出玉石的一角温润光泽来。

“小心点,这可不是什么狗打醋。”药不然也低下头,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这也算是家传的了,虽然名义上是我的,但一直在家里收着。这次哥们儿好不容易偷出来的。”

许愿当然知道那不是什么狗打醋,他一眼就看出来了。大约是多年的职业病,他先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质地,然后翻了一面,见那块玉佩上刻着一鸾一凤,脸上便突然僵住了。

“咳,本来是我爷爷说给我留块玉,等要娶媳妇了就拿给人家做见面礼,”他说着眼神黯淡了一下,“现在我爷爷也不在了……留在家里也没用,我就把它带出来了。”

大约是许愿脸上迟疑的表情太明显,药不然往后退了小半步,好像生怕他不肯要似的。

“你就拿着吧。”药不然苦着脸笑道,几乎带了一点恳求的语气。他本来想说如果你不要它那自己这辈子估计也再送不到别人手里了,但看了看许愿的表情终究没说出口,只是挠挠头道,“我这颠沛流离的也不好带着这玩意儿,要是被家里人发现了还说不定给收回去。放你那肯定没人知道。你就当……就当替哥们儿收着吧。”

 

列车员站到了各个车厢的门口,开始催促还在站台上的旅客赶快上车。药不然没等许愿回答便冲他挥了挥手,转身三步两步地跳上了车。不一会儿又出现在一扇窗口旁,举起右手放在耳边,对他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车门纷纷关上,不一会儿列车便缓缓地行进起来。药不然一手放在玻璃上,安静地看着外面的许愿,直到火车加速着驶了出去,站台上的人影模糊成一个小点,再也看不清。

这天夜里一股冷空气自西北而下,席卷了全城。西郊的山上终于降了霜,黄栌树的叶子红了满山。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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